emilyliao001

[kingsman][蛋哈]离告别最远的地方

Wwwater:

*ksm2/蛋哈,勉强算个PG13


*积雪产物,从已经被写烂了的24小时说起【】


*有不到一小丢丢的剧透,但鉴于早先的脑洞跟剧情撞过所以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剧透了(喂!


*近期大概不会有原作向的产出了(毕竟马修把所有我想写的都给拍出来了当然等电影上映之后就不知道怎样)


*跪在了我瘠薄的文字能力以及糟糕的逻辑上,所以一个很虐的脑洞最终成型了一个非常混乱的故事><


*然而还是打算拿这个在特工年会上做小料or无料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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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告别之时相遇,


在新生之时死亡。




 


多年以后的未来里艾格西偶尔会想起故事的开端,从纷纷扰扰的支流里溯洄一切的发源地。他看见生命的每一个节点里都有幼枝发芽,每根都试图长成参天大树。


接着他听见时钟滴答,指针飞快地拨过已成为现实的过往。时间线的尽头里他整理好了零碎的片段,又重新从第一行看起。每一环的因果都是荒谬却缜密的算式,所有不可思议的演绎,最终都推导得合情合理。仿佛一切都混乱而不可知,一切又早已命中注定。


那个晚上他第一次被哈利·哈特带回家中。那人坐在光晕里,枪套勒住了白色衬衫,一双暖色调的眼睛隔着两杯调好的马提尼望了过来。


蝴蝶在此刻扇动翅膀,掀起了一场波澜壮阔的离别。


 


1、相遇


当时的伦敦已经逼近夏末,到了晚上说凉也凉。风悄悄渗进没关好的窗户缝隙,绕过窗帘攀上裸露的皮肤。艾格西听对面人讲话听得心不在焉,反倒认真研究起了他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衫领口。


那个人一定很怕冷。他陷进这个奇怪的结论里,一时半会没法脱身。


房间里的气氛安全舒适,艾格西窝在狭小的沙发上,体温在狭窄的空间里累积。过了一会儿,艾格西背上开始泛出细密汗水,外套贴着沙发靠背,快要粘上皮革。他把袖子稍微挽起来了一些,重新看见手腕上被麻绳捆绑过的印子,皮肤因为挣扎而被磨破。不知为何没有一人想起应该处理伤口,只好静静等着伤口在空气里晾干。


真舍得下手啊。


几个小时前他被绑在铁轨上,差点以为自己要用性命去祭奠忠诚。死亡擦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后那人如同天神一样出现,近乎肃穆地伫立在他的面前。艾格西死死盯着那件黑色大衣的下摆,看着它扬起又落下,心跳得很快。


“干的真他妈漂亮。”


伟大的神明亲手把他推向悬崖边缘,在堪堪落下之际一勾手指就把他拽了回来,连戏弄他的借口都给得冠冕堂皇。而他刚刚历经生死,惊魂未定,用尽毕生的勇气和决绝换回一句好听的表扬。那个人语气一如既往的游刃有余,好像只是给接住飞盘的小狗赏了根骨头。


心跳声依然压迫着鼓膜,某种多余的东西开始在恐惧的裂痕间生长。


 “艾格西?”


艾格西一个激灵,飞快回神,才发现哈利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眼神里溢满柔软无害的好奇心。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不想被看出失态,迅速接过话头,“一句合适的祝酒词。”


哈利抿着嘴笑得极有礼而克制。他显然明白自己在蒙混过关,但看样子他也并没有打算追究。


“我想想,”哈利说,“我对祝酒通常没有什么太好的回忆。但看在这杯马提尼的份上,我们不妨破一次例。”


他双手端起酒杯,向艾格西示意:“敬我们优秀的新人特工?”


艾格西站起来,端端正正向哈利走过去。


“这话未免说的太早。”


他学着那人轻松的语调,在步步紧逼的气势下毫不退却,但是,该死的,这个房间真他妈热。


 


 “我从不庆贺未来,”艾格西从哈利手中接过酒杯,挺直后背站在书桌前,“它们太不可靠了,你倒不如分点祝福给现在。”


“有些道理。比如?”


 “比如,”艾格西举起酒杯,朝他颔首,“敬哈利·哈特,全世界最伟大的特工,最圣洁的骑士。”


他不等那人应答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烈酒灼烧过他的喉咙,滚进他的胃里,再一点点把热度带向四肢百骸。


 “还疼吗?”哈利突然开口。


艾格西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总得花点时间,”他摇摇头,当着那人面把袖子放下来,“你下手真狠。”


哈利笑了:“我道歉,但这大概会是你最后一次听见有人为弄伤你而道歉。”


“你也会是唯一一个向我道歉的人。”


耳畔重新响起自己的心跳声,制动失控的警报来得尖锐而真切。他们在书桌两边沉默地对峙,而火车已经碾过破旧不堪的铁轨,在变轨的时候一头扎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哈利。”


“嗯?”


艾格西放下酒杯,从书桌旁边绕了过来,那个人也转过椅背,看向他的眼神里有千般莫测的情绪,像风暴即将来临的北方海洋。


这场剑拔弩张的战役里艾格西一丝一毫都没有退缩,没准在气势上还胜过对方一筹。但当那个人抬头看着自己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冲锋陷阵,只是在一点点收回不知何时丢掉的城池。


游戏规则从一开始就是狡猾而不公平的。他的对手始终盘踞在制高点,岿然看他狼狈地攀爬那么久,终于大发了慈悲,留出一丝可趁的缝隙。


杯底撞在木制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动,其他所有的可能性突然在他眼前破灭,只剩下一个从圣光里走来的哈利·哈特。


他离圣人只剩咫尺的距离,心脏疯狂地像要冲破胸膛。


日后他可以找一万个理由去解释。恐惧未消的后遗症,经酒精催化过的悸动,燥热的房间,哪怕是什么恋父情结。


但都不是现在。


他俯身吻下去的时候撞到那人的鼻尖,听见那人一声轻笑。


 


PG13也不行吗()


 


整个晚上艾格西都从背后抱着他,又短又硬的头毛蹭着他的后背,像远行归家后小狗扑上来蹭着主人。


“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艾格西喃喃地说,“你从哪个方面来讲都不可思议。”


哈利双手轻轻叠在他的手腕上,感受饱满的温度从年轻光洁的皮肤传来。身体其他没有被抱着的地方暴露在外,哈利觉得冷,还隐隐有些不安,于是他下意识地往艾格西怀里缩了缩。


艾格西笑了一声,鼻息扑到哈利的后颈,挠得他有些痒。年轻人大约是觉得自己这副样子丢人极了,哈利想。他忘记了这一茬,关于在xing///ai里,再滴水不漏的绅士也会变得一塌糊涂这一点。


他还没准备好是否要将这一面展示给自己的学生,不,他甚至连为什么这样做都没考虑好,就匆匆忙忙地断了自己的后路。


“我喜欢你,哈利。”


沉默半晌,艾格西突然开口。


“为了避免我以后回过神来去找别的借口,我得现在就告诉你,”艾格西说,“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的头,或者是出于什么愚蠢的机缘,我还没有爱过其他人,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


“但我确定,我喜欢你,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哈利愣了愣。


“Kingsman不允许和其他人有亲密关系。”他背对着艾格西,思考出了一个最烂的借口。


艾格西显然也察觉了:“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哈利。换一个。”


所有的感情都起于混沌,在没有理出头绪之前便将它贸然说出,这真是年轻的特权,他不消去考虑他跨越不了的陌生过去,以及他必须去面对的骇人未来。


哈利竟然有些羡慕。


艾格西没有等到回答,终于失去了耐心。


“我不想逼迫你默认,”他很认真地说,“但我也不想就这么算了。我们来打个赌,如果我通过最终测试,你就和我交往。”


哈利想了一会儿,想着他迄今为止清冷荒芜、荆棘遍地的人生。突然那个年轻人前来,循着他的踪迹,英勇地举着宝剑站在高耸的城堡下,身后是一条被踏得七零八落的出口。


“如果我救了你,”那位年轻的骑士说,“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如果这就是那场节外生枝,那么何尝不可。


“好。”哈利回答。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抱着自己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年轻人吻上他的头发,通透、慷慨而热情,破了他已然陈腐的铠甲,再把希望塞进他的手里。


 


得到哈利回答的那一刻时艾格西脑海里闪过模糊一幕。


在他还是小孩子的某个冬天里,有个陌生人走进他们的家。那人实在太高了,他坐在地板上,仰头也只能勉强看清那人容貌。小孩子的思绪天马行空,竟然想起了才在百科全书上看过的巴特农神庙。


那个陌生人和善地在他面前矮下身子,交代了几句他听不明白的话语,再送了他一个护身符。


后来他才知道陌生人前来是为了宣告他父亲的死亡。


而现在,和古往今来每一个夏末的夜晚没有任何不同的这个时刻里,艾格西抱着曾经的陌生人,听见他回答说好,绚丽的彩虹桥便倏然伸展到他面前,桥的另一端埋藏着无人知晓的黄金。他踏上去,看见世间万千绝妙风景都在自己脚下铺开,每一种美好都以哈利·哈特命名。


哈利下床为他找来医药箱,甚至没有费心穿上衣服。那个连在家里也不肯取下枪套的骑士,现在全身chi//luo地暴露在自己面前,脆弱而透明,像个漂浮在半空中的气泡。


艾格西拉住他的手,摸到他手心里陈年的伤疤。


“你不会反悔吧?”艾格西犹疑地问,哈利笑起来,揉揉他的头发。


“当然不会。”


那个曾经亲手斩断过艾格西人生的轨道的人,现在愿意补偿他一个光辉的未来。


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而艾格西已经满心欢喜地想去见证他最完满的结局。


 


2、无序


被困在肯塔基的那段时间,哈利·哈特常常游走在循环往复的梦境里。


他梦见一个陌生的、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双漂亮的绿眼睛泪水盈盈,但当他开口说话时,语气却冰冷刺骨。


“我杀了我的狗。”那位年轻人说。


哈利低头,见年轻人抱着一只小狗尸体,鲜血从他的怀抱中汨汨地流淌而出,在他脚边晕开一朵硕大的、殷红的玫瑰。


年轻人望向他,泪水大滴大滴地从眼眶滑落,融进那一滩刺眼的血泊中。可他又在笑,笑得平静又天真无邪。


“他们改了游戏规则,这次用的不是空包弹。”年轻人说,“但我合格了,哈利。”


这场景太荒谬了,哈利感到害怕,后退一步想要逃开,但来自故事本身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潜藏在心底的恐惧终于爆发,照着最坏的情况发展成了现实。


“我不认识你……”哈利的声音沙哑不堪,如被年轻人的眼神扼住了喉咙。


“你当然认识我,”年轻人靠近他,鲜血一路滴到了哈利脚下,“我为你杀了我的狗。”


哈利看见年轻人脸上的泪痕,觉得有只手揪紧了他的五脏六腑。他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无助?哈利想,潜意识地要去安抚他。那年轻人却掏出了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小狗的血顺着他的手腕滑下来。


“哈利,我也可以为你杀了我自己。”


不,我不需要你这么做,哈利想,惊慌失措地去抓年轻人的手腕。可他发不出声音,也碰不到他。年轻人笑得更开心了,像终于得偿所愿。哈利眼睁睁望着他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像慢镜头一样缓缓扣下死亡的开关。


“那么,你还愿意爱我吗,哈利?”


不——


砰地一声,梦境坍塌。哈利拼命地想逃出这一片天摇地动,没等他重新站稳脚跟,新的梦境已经席卷而来。


他看见一个陌生的自己,气势汹汹地从洗手间里摔门而出,把那个年轻人独自留在房子里。哈利凑过去,听见年轻人念念有词。


“这不公平,哈利,”年轻人盯着墙上说,“这对我不公平。”


哈利顺着年轻人的目光,看见那面墙上悬挂着一只约克夏的标本。年轻人失魂落魄地站在标本旁,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挪动脚步,离开了狭小的洗漱间。


哈利追出去,想跟着他上楼,却不知为何到楼梯转角便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可怜得仿佛被遗弃了的背影离开,却无能为力。


那背影即将消失在楼梯转角时,哈利恍然听见他的自言自语。


“哈利,”年轻人的声音里全是痛苦。


“我不能为你这样做,我不可能为你杀了它。”


“我不可能为了你杀了我自己。”


 


哈利醒了。


他眼前有许多蝴蝶纷飞,五彩斑斓地纠缠在一起,接着他反应过来那些不过是他的随手涂鸦。梦境里的年轻人随着他意识的恢复一点一点破碎,再过一会儿,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那人的样子。


这个死循环持续了很久,久到哈利自己都开始察觉自己是否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终有一日,哈利真真切切地见到了那个年轻人,朝自己定定地举着一把手枪。


 


过去与未来、现实与梦境都在那一刻激烈地交汇和碰撞,记忆像急流冲破堤岸,比灭世的洪水还要来势凶猛。哈利手足无措地缩在墙角,感觉血液倒流,呼吸急促,耳边有一万种噪音在呼啸。只有那个年轻人站在所有的交叉口,成为这个无序的宇宙里唯一实在的依靠。


哈利看着阴森森的枪口,突然意识到他忘了什么。




他忘了自己曾经死亡。


 


混乱停止。他抬起头。


“艾格西?”


年轻人眼睛一弯,安安稳稳地笑了。


“你好,哈利。”


 


 


3、秘密


艾格西想有些事情哈利·哈特永远不需要知道。


幸亏他一向在保守秘密上是一把好手,才得以将这个有关哈利的秘密一直带到了坟墓里。这是他与自己的约定,当他回顾整个人生,确认这个秘密从未对人说起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包裹住了他。


“在最接近死亡的几秒里,我什么都没有想。”


哈利说,那是他人生最空白的时刻,没有遗憾,没有恐惧,也没有悲伤。


艾格西听完,举起他为自己调好的马提尼。


——所以他也永远不会知道,在死亡的那一刻,世界上还有如此撕心裂肺的绝望。


 


你不必知道了,哈利。


 


艾格西最后一次打量这个世界,像个好奇的新生儿,接着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4、平行世界


他隐约听见抽泣的声音,眼泪啪嗒落在自己手上。紧接着温暖的手指抚了上来,像怕伤着他一样,极尽小心地把那滴泪水擦了干净。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语调熟悉极了,像有时他着急着出门时,谁在背后唤他一样。


为他留一步吧。哈利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


“艾格西?”他低声问。其实他早已看不清周围的东西,但这个名字永远都是安全的。


 


瓦伦丁那一枪的后遗症始终未消,美国人把他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却没能阻止更细微的损伤在他的脑子里蔓延。他受伤的时候已经年纪不小了,身体的自我修复能力只会越来越差,丢掉一只眼睛后,另一只眼睛也会慢慢瞎掉,这是迟早的事。


哈利早就明白。


过了六十五岁生日之后他便不再出任务,安安分分地待在住所里。日渐下降的视力其实对他的生活不构成什么障碍,他是特工,感官本就强过普通人,除了眼睛,他还有一万种方式能去感知这个世界。


唯一让他觉得头疼的是艾格西,在他视力时好时坏、但至少还能看清物件的时候,他曾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满怀,而他赶在那人扶他之前说了一句对不起。


“是我,哈利。”


艾格西很是聪明,只花了几秒便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神情一瞬间从难以置信变成了悲伤。真是麻烦,哈利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揩掉他眼角泛出来的泪花。


“放松,艾格西,我只是老了。”哈利说。


艾格西愣在原地。哈利拍拍他的肩膀,抬脚便要离开。


那个人手一揽,用力抱住了他。哈利被这个力道弄得有些恍惚,他记得在面前人还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抱过他。


“不,”他听见艾格西趴在他的肩头,像个走失了的小孩子慌张得语无伦次,“不,哈利,不是现在。”


哈利回抱了他,一只手慢慢给这个快四十岁的、哭到抽噎的中年人顺气。


“你总得先做好准备。”哈利安静地说,在走廊来人之前放开了艾格西。


 


准备的过程太过漫长,一点一点消耗着当事人的耐心。可艾格西却出乎意料的坚强和细致,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连哈利都没有意识到,屋里那些尖锐的小东西是何时消失不见,以及桌角何时全都装上了防护的。


很久之后的一次早餐,哈利摸索着坐下来,手碰到了贴得牢牢实实的海绵。他清清嗓子,确认周围没有人,这才低头笑了。


他最终还是长大了。哈利很是欣慰地想,又莫名其妙的有些失落。


 


“哈利,我在。”


那双温暖的手握住了他。哈利挣扎了一下,那人立刻心领神会,抓着他的手贴到自己脸颊。


是他。哈利手指擦过那个人线条柔和的眼角,擦过他挺立的山根与温热的嘴唇。是他。哈利放下心来。


哈利想即使再给他一次重活的机会,他也再不可能对谁能熟悉成这样了。身边这个人和他纠缠了整整一世,从生到死,从相遇到告别,再回到起始的地方,他知晓这个人,就像知晓自己的心跳,知晓它怎样从过去跳动到现在,又将如何持续到未来。


他们一起踏遍了大半个世界,也踩碎了所有感情的界线。在无可逆转的现实之下,这是哈利能想到的最好结局。


艾格西始终在他身边,在哈利需要他的无论何时。像阳光,空气和水,那样自然而然的存在。


但依然有一点遗憾。在剩下的那点时间里,哈利还是想亲眼见一见艾格西现在是什么样子。他想象艾格西一定坐在自己床边红着眼眶,便不自觉地拼凑上许多年前的画面——那时艾格西才二十出头,历经千难万险的寻找,终于能扑过来抱住自己。


 “你今年多大了,年轻人?”哈利问。


抽泣声突然停了,过了一会儿,哈利才听到回答。


“57岁,”艾格西说,“你明明晓得的,你为什么要问?”


哈利知道他已经在尽力忍耐,可还是没掩饰住那点委屈。这太有趣了,哈利用力扯出了一个微笑。


“你也老了啊。”他说。


艾格西攥紧了哈利的手。


“抱歉,我大概是看不到你80岁的样子了,”哈利话语带笑,比起歉意更像打趣,“不过恐怕你见过我这幅模样之后,应该也不太愿意被人目睹着老成一张树皮……”


“不,哈利,”艾格西又哭了起来,哽咽地快发不出声音,“我愿意的,怎样我都愿意的。”


别哭了,艾格西。我们剩的时间不多,我还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他很想再去揉揉艾格西的头发,安慰他,不知道金色的头发在老了之后还会那么漂亮吗?哈利很好奇,可他已经没了力气。


别哭了。


“抱歉,这次不能从你愿了。”哈利说,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逐渐微弱下去。


他活了这么长时间,见证了那么多悲欢离合与人世沉浮,只剩一件事还稍微能让他有一点放心不下。


“好好活着,艾格西。”


还有一句告别,让我和他说完这句告别,拜托。


“以及,很高兴认识你。”


 


 


那是伦敦一年中最好的晴天,好巧不巧地,撞上了一场最为盛大的葬礼。


全伦敦的纸媒都报道了这场葬礼,满街头版尽是黑体加粗写着悼念哈利·哈特,一位伟大的绅士。却没人真的知道哈利·哈特是谁,许多人看了眼报纸,觉得莫名其妙,随手又将它扔进了街角的垃圾桶里。


艾格西手里也拿着这样一份报纸。这是他的主意,可他回头看时还是觉得有些蠢。一想到要是哈利知道他这么做了,恐怕还是会气到表情扭曲——不不不,那个人对自己气不起来的。


这是他为哈利办的葬礼,合棺之前,他亲手将白玫瑰放在了那人的胸前。


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他要为他扶棺,为他念悼词。那份稿子已经在他手里被捏出了碎屑,可他还是紧握着不肯撒手。他独自站在摆满白玫瑰的讲台,看着满堂宾客。


哈利·哈特没有多少亲朋好友,这些宾客的关系多只是无聊至极的裙带,出于其他什么目的,前来表演一下他们的悲痛。但艾格西并不介意,就像他并不介意那些把报纸扔进垃圾桶里的人一样。


“一位绅士的名字一生只应出现三次,即他出生、结婚,以及死亡之时。”


Kingsman只用一杯白兰地去悼念故人,可艾格西觉得这规矩太操//蛋了。他需要全世界都去为哈利·哈特哀悼。伟大的骑士在生前拯救了那么多次世界,从没有人感谢过他。那在他死后,当然值得整个世界的默哀致敬,无论真心还是假意。


艾格西念悼词的声音平板单调,在一室陌生人的注目之下,冷静得如同身着铠甲。


许多年前他曾与哈利·哈特并肩抗敌,在血肉横飞的战场所向披靡。现在哈利不在了,他总不能就这样落荒而逃。


他念完悼词,礼数周到地鞠了一躬,又顶着满室的目光回到了座位。


有什么人扶住了他的肩膀,伏在他耳边低声安慰他。艾格西有些回不过神,听不进旁边人在说什么,只勉强捕捉了一些诸如“别难过了”的字眼。


艾格西赶紧摸了摸脸,发现眼泪陷进了皱纹里,而他毫无察觉。


哈利说的没错,他也老了。艾格西想着,趁着身旁无人注意,也低头笑出了声。


阳光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把圣洁的白玫瑰染得色彩斑斓,仿佛蝴蝶蹁跹着落在沙漠。那是个蛮荒之境里,只有艾格西和哈利两人存在。


离哈利去世的年龄还差三十年。离他们相遇的年份还有三十年。艾格西想他得活得更长久一些,久到所有他爱的人全部离开,他才能心安理得地死去。


然后他必须要葬进那人的坟墓里,为那人尽最后一份忠诚。


 


 




可这不会是结局。


这怎么会是结局。




 


 


5、离告别最远的地方


“艾格西。”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艾格西。”


艾格西觉得眼皮死沉,而他现在浑身无力,根本睁不开眼睛。可比脱力感更糟糕的是他的后背,脊椎疼得像要断掉一样。他是不是被谁狠狠地摔到过地上?


空气里全是呛人的尘土气味,混杂着几丝血腥,刚才这里大概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而且他应该伤得很可怕,不然那声音不会这么着急。


但这又如何呢?艾格西缓慢地想起自己还是名优秀的Kingsman骑士,断个胳膊折个腿实在是家常便饭。旁边这个人一定没见过世面,何必为了这一点小伤就惊慌成这样。


“艾格西,醒醒。”


那个人等不到他的回应,抱起他的动作开始变得急而粗鲁。该死,要不是他的手臂骨折了,他早就把这个没有急救常识的家伙扔到一边。就不能来个人告诉他禁止随意搬动伤员吗?


“艾格西!艾格西!”


好了我知道了,不吓你了。


艾格西挣扎地睁开了眼睛。


起先只能看见大片大片模糊的色块,好像有人打翻了调色盘。接着视线逐渐聚焦,意识归位,接着飞扬的沙土渐渐平息,他对上了哈利·哈特暖色调的眸子。


艾格西对那副表情终身难忘。与哈利相处这么久,他竟从未见过这个人悲伤绝望到近乎失控的样子。但就在他睁眼之后几秒,艾格西又亲眼见证了一个人的情绪从这个极端跳到那个极端。狂喜混进了哈利的眼神里,这让他显得有些滑稽。


艾格西琢磨着这个词,自嘲还以为一辈子都可能对哈利用不上这样的形容。但哈利·哈特总是充满惊喜,并且永远也不会令人失望。无论在哪个方面。


“你能坐起来吗,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要不是他的手动弹不了,艾格西一定会去探探哈利的额头,看看这位身经百战的特工是不是感冒发热烧坏了脑子。


“明显不好,哈利,我现在很疼,哪里都疼。”他耐着性子,用最轻松的语气回答。


哈利听出了他的调笑,努力地想回应他。这时艾格西才看见哈利身后的一片废墟。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艾格西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做派,认真地问。


“你没事就没什么可怕的。”


“哈利!”


哈利看上去很痛苦,却又宽慰。他的头发全乱了,西装上沾着奇奇怪怪的不明物体,看上去脏兮兮的,远比在教堂的时候失态多了。


察觉到没办法蒙混过关,哈利只得闭上眼睛。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艾格西哑然:“到这种时候还玩这样无聊的游戏?”


哈利点头,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艾格西叹一口气:“好吧。坏的那个。”


“这世界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噢,”艾格西低声说,“这消息太悲惨了。那好的那个呢。”


哈利深深呼吸,好像他为了这句话已经做了太长时间的准备,终于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


“我爱你。”


他最后说。


 


艾格西想其实每一个故事都设有无数个的结局,时空分裂出错综的支线,每一条都指向一个崭新的宇宙。上天为我们出缤纷而繁杂的选择题,无论选到哪一个,都将会有与之对等的答案浮出水面。因果环环相扣,喜悲各自来尝。


这是人生最可怖的地方,却也因此延伸出了无尽的美妙。


可我们不一样。艾格西想。


他们在硝烟未散的战场拥抱,那个人把遍体鳞伤的自己搂得生疼,可他并不愿意挣脱。


我们不一样。


我有一万个可选项,但只会有一个答案。


艾格西和哈利·哈特必须在一起,在每一个可能存在的世界终点。


那是我们离告别最远的地方。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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